《无声》：用最不适的镜头展示最真实的阴暗

《阳光普照》中除了主演陈以文先生外，饰演“菜头”的刘冠廷先生也是一位优秀的演员。讲《阳光普照》的时候并没有认真提及“菜头”这个角色的复杂性：

一方面，“菜头”因为阿和在法庭上的翻供处境悲惨，他恨极了阿和。另一方面，对于小伙伴阿和，他出狱后也有一些矛盾的心态。恨，不全恨。这个角色对于刘冠廷来说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而《无声》这部电影中他饰演的老师王大军就稍微差了一些，但毕竟《无声》这部电影的聚焦点不在他身上，而在演员刘子铨、陈妍霏和金玄彬那边。

《无声》的风格和九把刀的《报告老师！有怪怪怪怪怪物！》有些相似，都是反映校园暴力和霸凌的。这部电影在内地的知名度还不如《阳光普照》，我不知道原因，除了没有引进之外，可能题材的敏感度也较高，它用很多隐晦的镜头展示了一些观众可能难以接受的事情。

比如“只能玩，不能说”的性侵。

甚至在结尾处还有一些“因果循环”的思想。

在观看这部电影之前，确实需要一些心理建设。并准备好在愤怒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后迅速因为一些转折而面对更愤怒的事情：

恶魔的诞生是因为邪恶的自由交欢。

影片一开始就用启聪学校（聋哑孩童）里旅游大巴上的几个少年学生在车尾对一个女学生的“游戏”震撼一下观众：

在学生张诚（刘子铨 饰）的眼中，本该快乐美好的郊游却因为大巴上的一幕让他难以接受，他看着几个学生用校服围遮，在校服的另一边，男孩子们肆无忌惮地扒下了同学姚贝贝（陈妍霏 饰）的裤子，然后挨个……

张诚惊恐而慌张地环顾四周，发现其他同学依旧打闹，随行老师只是看一眼那边就继续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诚更茫然了：

被侵犯的女孩贝贝继续和欺负她的学长们在一起做游戏，试图努力融入他们的“生活”，为了避免怀孕，她还想做手术。这些张诚告诉了老师王大军（刘冠廷 饰），可随即就遭遇了以小光（金玄彬 饰）为首的学校霸凌。

张诚不明白为什么校园里会有这种事情存在？王大军也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师生对此见怪不怪，连校长（杨贵媚 饰）都要求其保持沉默避免“顺坏学校声誉”？可邪恶继续，这对师生更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光竟丧心病狂到组团性侵很多同学。

通过聋哑人的手势，我们知道这叫“游戏”。

只能玩，不能说的“游戏”。

王老师告诉贝贝的爷爷（太保 饰）他的孙女在学校遭遇的一切，爷爷很生气，闹事没用，又怕影响孙女的名声，索性把她接回家不再上学。可这头王老师还在努力维系正义，那头张诚跑去找小光谈判，要求他们以后不准再和贝贝“玩游戏”。

因为善良的男孩遇到了善良的女孩。

张诚对贝贝说“我不许他们再欺负你。”

贝贝对张诚说“你和他们一起欺负我吧。”

然而迎接他的同样是霸凌：

小光等人抓住一个新生，要求张诚当着大家的面性侵那个男孩，否则以后还会继续跟贝贝“玩游戏”，在逼迫中，张诚不顾新生的哭喊挣扎脱下了他的裤子……

一切被小光用手机拍了下来，拍的时候哈哈大笑。

然后他们把视频上传到网上，这一切终于曝光。

电影到此，貌似一切都有了交代，可在社会舆论压力下，真相还待挖掘：

张诚被小光的同伙叫住，对方扔给他一个U盘，里面是学校当年的监视器录像，在录像中，张诚看到还是幼童时期的小光被老师带去一处僻静的地方，走出来时男孩在哭泣。

录像在播放，男孩被老师带走的次数已经记不清了，只是男孩自己的表情却渐渐发生了变化：

哭泣——迷茫——喜悦。

似乎小光觉得这种“游戏”很好玩。

于是一个恶魔诞生了，于是在老师走后，小光成了热衷“玩游戏”的人。

这部电影给观众最深的印象就是“麻木”：

学生对学生的麻木，老师对学生的麻木，校长对学生的麻木。

校长对王大军说“学生之间只是有些小问题，不要危言耸听”。对家长也是极力掩饰说“小孩子的玩闹没有那么严重”。直到媒体曝光，校长被教育部门革职。过去的模范老师成了凶手，学生们在调查中纷纷揭露过去的那些年里，无论男女被“玩游戏”的遭遇。

所有人都震惊了，惩恶扬善是必须的结果。

然而在影片最后，王大军、张诚和贝贝以及其他同学们依然欢乐地坐在大巴上郊游时，那个被张诚当众侵犯过的孩子一脸抑郁地缓缓走下座位，看着旁边更幼小的学生露出凶残的表情……

一切看似又回到了起点。

我说港台电影不像内地必须要有“光明的尾巴”——

激昂的BGM响起，众人朝着霞光进发。

因为内地电影因为一些原因，必须要有完美的结果。

事实上看这部电影时我想到的是上个月山西某地两个9岁“孩子”持续两年对另一个孩子的性侵，媒体报道说“极端欺凌”，这种表述在民间引发了巨大争议。因为在正常人看来，这就是性侵。

过去了一个国庆节后，我相信这件事再无热度，对于“霸凌”的表述似乎也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孩子还小，不懂事，喜欢‘玩游戏’，教育一下就好了。”

《无声》里的校长与山西那所学校的校长相比似乎更加“温柔”一些，至少不会把家长踢出群，也不会公告甚至警告“纯属谣言，传播有罪”。

他们试图接着奏乐接着舞，并继续专注于“升学率”“招生指标”和“教育产业化”上。

然后？

然后我们静待下一起耸人听闻的事情发生。

《无声》的导演叫柯贞年，是位女导演兼编剧，她拍过《天黑请闭眼》，以创意短片见长，《无声》和《阳光普照》一样，不存在大明星阵容，视角却犀利残忍，直面校园性侵。

对，人家不说“极端欺凌”，直接表达了“性侵”的定义。

因此影片中关于性侵的很多场景看来多少有些心理不适，在此向所有小演员们表达敬意。

饰演小光的金玄彬把一个小恶魔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尤其在聋哑人这个身份限制中，他用手语和表情，一边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一边干着丧心病狂的事情，那种“玩游戏没错啊，大家都这样”的理所应当看起来真的十分让人痛恨，可当他在医院里看到借着看病的名义走来的老师时，这个小恶魔吓得毫无反抗之力，竟乖乖地顺从，只是事后悔恨、愤怒终于爆发，他选择自残……

同上，我说《无声》的知名度不高，网上还能搜到资源，这部电影在2020年第57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上让导演兼编剧柯贞年和金玄彬获得了最佳新导演、最佳原著剧本和最佳男配角等奖项。

时隔三年，如今看来，台湾同行真的能拍出一些比较让人信服的作品。起码隔了三年之后，当成年人还在纠结“极端欺凌”的时候，台湾电影人就已经直接用作品说话：

这叫性侵，不是“玩游戏”。